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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二十六章 田螺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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絳珠傳226

“母親,兒子的頭好疼啊!”天君的聲音越來越吃力。

婆婆納小心捧著我回過身去時,我們看見天君兩手支頭,不停甩著,驀地,身子向前一栽,便向下撲倒。

“天君——”西王母驚慌失措的喊聲,“阿納,快過來。”

婆婆納捧著我疾步上前,本著一個醫者看到病人的慣性。她蹲下身子給天君看視,手裏還捧著我的草身,我的草身隨著阿納的手不經意劃過天君的臉前,天君一下便醒轉了。

眾人都松了一口氣。

天君扶著頭坐起身,困惑道:“母親,兒子剛才怎麽就突然昏倒了,然後兒子聞到一股奇異的香味又醒了過來。”

天君的話令大家都一頭霧水,西王母和婆婆納更是面面相覷。

天君卻一把興奮地從婆婆納手裏搶過我,道:“就是這種草的香氣。”

天君整張臉煥發著熠熠的神采,兩只眼睛更像兩顆雪亮的星子。

“阿納,這棵紅姑娘還是送給朕好了,朕要是再頭昏的時候聞一下它便可清醒過來了,果真是藥用良方啊!”天君說著拿了我的草身,從地上起來拔腿就往外走。

“等等。”西王母喊住他,她疾步上前,掩飾著滿懷慌亂,不動聲色從天君手裏拿過我的草身繼續遞給婆婆納,眼睛一瞬不瞬盯在天君臉上道,“天君,這只是一個巧合,這紅姑娘的藥性沒有天君想象得那麽厲害,天君昏厥可能是因為三界事務繁忙,天君夙夜在公,過度操勞,適才天君昏厥過後又即刻蘇醒只是因為天君體質強壯,精力旺盛罷了。和這紅姑娘並不相幹,所以這紅姑娘還是留給阿納的好……”

還沒等天君發話,阿納已接了我的草身,在西王母的示意下飛快地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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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納將我放進藥房一個盒子裏。便轉身出去了。

婆婆納一走,我就從盒子裏飛了出來,化為人形。

出了藥房,回到自己的房間內,我楞楞地坐於榻上,一時緩不過神來,想起早上的奇遇,心裏分不清是悲是喜。天君待我種種,算是另眼相待吧!

即便你忘記前塵往事,還是對我存有異於旁人的態度。

我正悵然若失著。房間的門被推開,西王母走了進來。她肅靜地走到我跟前,沖我坦然眨了眨眼睛,“以後還是呆在王母宮內不要肆意走動了。”她道,平靜中夾雜著一絲危機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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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王母從鼓勵我出去走走。到將我禁足,態度的轉變皆是因為天君對我的態度。她或許覺得曠古情劫還沒有過去,又或許覺得曠古情劫尚餘後遺癥。總之,為了她的兒子,她又一次收起了對我難得的善心。

穎梨來找我時,委屈地抱怨道:“今天王母娘娘跟我下了通牒,以後只許我來王母宮找你玩。不能再將你帶到真君府去了,否則,她就再也不讓我們兩個見面。”

我安撫道:“這樣很好啊,對於我這個懶人來說,是一項不錯的決定。”

“可是憑什麽將你禁足?”穎梨憤憤不平。

“哪有將我禁足?王母宮這麽大,園子、蟠桃林不是隨我跑嗎?”

“那怎麽一樣?”穎梨還是想不開。我只好道:“或許西王母不讓我出王母宮是為了能多多見到你呢?我不出王母宮。你就可以多來王母宮看我了。”

穎梨撇撇嘴,顯然不同意我的說辭,但到底沒再說什麽。

西王母的禁足令對我而言其實是如聞大赦。我現在清心寡欲,本就不喜熱鬧,之前也不過是穎梨強邀我出宮去玩耍。現在倒是可以落得清凈。

可是我清凈的日子還沒過兩日,王母宮便出了個亂子。

天君在淩霄殿上朝之時突然昏厥,被眾神仙救醒之後就頭痛不已,他派了仙童到王母宮找婆婆納討那株紅姑娘草,說是只有聞那草的香氣才能止頭疼,偏偏西王母這日回昆侖探望東王公去了,婆婆納討不到西王母的懿旨,不敢擅自做主獻出紅姑娘草。而那邊廂天君的頭疼來勢兇猛,而催藥的仙童又如狼似虎,婆婆納沒法只得去藥房取藥,當她捧著那藥盒子到淩霄殿上時,打開盒蓋,竟是個空盒子,這下罪過不小,當場就被打入天牢。

婆婆納弄丟仙草,被天君下了天牢問罪,王母宮內一下就傳開了。紫鵑哭著來拍我的門,她已長大,和從前的樣貌伶俐並無二致。此刻她梨花帶雨地向我求救:“怎麽辦?怎麽辦?天君惱了,阿納弄丟了王母娘娘讓她看守的仙草,怎麽辦?怎麽辦?”

情急之下,我顧不得西王母的禁足令跑出王母宮,向淩霄殿而去。

淩霄殿上,天君靠在高高的龍座上,閉目忍痛,文武百仙佇立兩邊,大氣不敢出,而天君身前的龍案上擱著那只漆金的空盒子。盒蓋打開著,裏面空蕩蕩的。

天君的眉頭蹙得很緊,頭痛看起來十分嚴重。我顧不得其他,化作一道煙飛入案上空盒,現出草身。

我躺在空闊的盒子裏,幾乎聽得見自己心臟急劇跳動的聲音。這時,天君松開了眉睫,睜開了眼睛,他的眉心還留著方才因為緊蹙眉頭而出現的細紋。

天君從龍椅上站起身,走到書案前,見盒子中躺著我的草身,他松了口氣似的,嘴角一揚,便流露一個釋然的笑容。那笑容宛若迷霧中的陽光,一下就驅散了我心頭的陰霾。

天君伸手捏起我的草身放到鼻前十分享受地嗅了嗅,他的鼻尖碰在我的草葉上,引起我一陣酥麻的感覺。

“去天牢放了婆婆納吧!”天君甩下一句話,將我重新放入盒子。盒蓋蓋上了,我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天君的朝會繼續,我就靜靜地躺在盒子中,聽著他在淩霄殿上對三界之事運籌帷幄,有條不紊地決策。

這是極幸福的感受,我聽著聽著便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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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時。依舊是藥盒的方寸之地,周圍一片盛大的寂靜。

我豎著耳朵聽了許久,見外頭沒有任何聲響,便沈息運功。盒蓋被我打開了,我從藥盒中飛了出來,落地時已化作人形。

熟悉的房間擺設撲入眼簾,這是天君的寢宮。宮燈的光線暧*昧不明,映襯得滿室的輕紗垂幔粉粉紅紅,影影綽綽。宮中的獸吞正慢悠悠地吞雲吐霧,與這煙霧糾纏繚繞的是天君均勻恬靜的鼾聲。

天君正靜靜地躺在龍榻上酣睡著。我訝異地摸摸自己的手腳和臉蛋,原來當天君睡著的時候,我是不會收到壓力擠迫的,我還能好端端地站立在他的身前。我激動得有些想哭。

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極輕極輕地走到床前去,我屏著呼吸,忍著滿眼呼之欲出的淚水,仔細再仔細地打量著天君熟睡的面容。這俊美的容顏。夜夜出現在我的夢中,此刻竟能真切地呈現在我的面前。

我像個幽魂,呆呆地立在床前,癡癡地看著天君,恨不能將他的每一個細節都印刻入腦海中。

驀地,天君發出一聲呢喃,我陡然嚇了一跳。

“絳珠……”

我的心像被一根針綿綿地刺了一下。怎麽可能?他竟然還記得我的名字,在睡夢中親昵地呼喚著這個名字。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我用手使勁掩在嘴上,生怕自己哭出聲來,生怕吵醒了天君的美夢,更確切地說,是我的美夢。

就在呆呆地註目之時。四面八方的壓迫感又漫卷而來,我的身子變矮變小化作了草身,靜靜趟在床前的地板上。

天君醒來了。他穿著睡袍呆坐著,黑緞般的長發披瀉肩上,帶著半夢不醒的隨性不羈。或許他在回味夢中的情景。不知道他適才做了個什麽樣的夢。那夢是否有我的影子?

天君的腳從床上伸了下來,落在我的身旁,我的心跳猛地急劇起來。天君已經發現了我,他從地上撿起我,唇邊綻出一抹憐愛的笑容,像看一個頑皮的孩子,他對著我自言自語道:“你真是一棵調皮的小草,長了腳麽?竟然從盒子裏溜到床前來了。你知道你不好好呆在藥房,差點害婆婆納被我責罰知道嗎?幸好你及時出現,及時治好了我的頭疼,不然婆婆納這會兒免不了一頓皮肉之苦了。你這頑皮搗蛋的小草兒,下回不可再這樣貪玩了。”

我聽著他的喃喃自語,心緒紛亂。這夜半闌珊之際,就我和他獨處一室,從前這時候,我們又會生出多少閨房樂事來?讓人好不懷念那時候柔情似水的時光。

天君將我重新放到藥盒裏,自己就拿了本天書坐在桌旁燈下看了起來。

我躺在藥盒中靜靜地看著他專註看書的側臉,心裏漾滿絲絲綹綹的甜蜜。其實,就這樣與你朝夕相伴,我也是甘願的。

天君一頁頁翻看著天書,驀地打了個噴嚏,我驚跳起來,心裏感嘆著:夜深天涼,就這樣糊裏糊塗從床上起來,也不懂得披件外套。我暗暗施法,床上的一件晨褸就飛了過來,輕輕蓋在天君身上,天君看書看得太投入,竟然沒發覺,只是不自禁拉緊晨褸裹住自己的身子。

我在藥盒裏看著那一幕,滿眼的溫馨湧動。

天君看書看了許久,終於是乏了,他放下書本,伸了伸懶腰,身上的晨褸從肩頭滑了下去,他的眉頭蹙了蹙,顯然是發覺了不對勁,自己什麽時候還披了這麽一件晨褸?

天君將晨褸掛到自己臂彎上,走到窗下桌旁,對著藥盒裏乖乖躺著的我道:“小草兒,你看你一來,朕這寢宮裏的物什都跟著你調皮搗蛋起來了。”

“還不是天君自己粗心,夜深天涼也不註意保暖,還好意思怪晨褸自己長腳跑你身上去嗎?”我一個忘情脫口而出,說完,我和天君都楞住了。

天君吃驚之餘饒有興味看著我:“小草兒,你竟然會說人話?那你會不會變出人形?”

我還沒法撫平激動的心緒,我居然和天君對話了,面對天君的提問,我只好說道:“小的不才,還沒有修成人形。”

天君抿唇一笑,自然一股風流氣韻,“遇到朕,也算你這小草兒的造化了,讓朕助你一臂之力。”

天君說著,伸手對我施法。我只覺一股熱流包圍了我的身子,幾欲把我湮沒。可是天君施了許久的法力,我還是一棵小草,巋然不動躺在藥盒中。天君氣餒道:“怎麽可能?朕適才給你輸送的功力至少頂得上你們這些小妖精修煉個五六百年了,怎麽還沒有幻化人形啊?”

我不禁傷感道:“請天君不要為小的勞神傷身,小的天生駑鈍,或許沒有福分修得人形吧!”

“不要說這種喪氣話,朕的頭痛癥不就是你治好的嗎?”

天君還欲和我說些什麽,宮外已經敲起了晨鐘,上朝的時間到了。

天君嘆道:“朕該上朝了,回來再和你這小草兒好好聊聊。”

我看著天君自個兒洗漱穿戴整齊,龍行虎步出了寢宮。當寢宮恢覆平靜,我從藥盒內飛了出來。

站在寢宮中央,看著窗外透進來陣陣曙光,我幽然嘆了口氣。

他身為三界魁首,竟然連一個伺候的仙娥仙童都不留。空氣中還存留著他的體香,聞著那熟悉的味道,我的心口被撩撥得隱隱發疼。

替天君擺好天書,收拾好床鋪,我像個田螺姑娘一樣又去寢宮的小廚房做早餐,想著天君下朝回來就能一飽無遺。

我將早餐擺在房內桌上的時候,長舒了一口氣,重新回到藥盒裏。

天君回來時,自顧自換下龍袍,穿上舒適的睡袍,他在屏風前一轉身便望見了桌上的膳食,眼睛頓時張大了。

“是誰?是誰擅闖朕的寢宮?”天君提高了音調,他的聲音裏沒有驚喜只有惱怒。

寢宮內安靜得一根針落地都能聽得分明。我屏息躺在藥盒內思索著要不要搭腔,天君的惱怒更甚了,他一揮袖子,一桌子的盤盤碟碟都飛出了輕紗垂幔。

ps:

昨天我生日,謝謝大家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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